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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Photo© John Isaac   
僅僅是想像當事人是如何在槍林彈雨中藏匿,如何渡過漂浮著屍塊的紅色湄公河,如何,無論如何都不放開牽著孩子的手,來到美國,來到明州,來到我面前,就足以讓我對所謂的命運與緣分,感到一陣眩暈。我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,而他們的坦白和信任,讓我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繼續過著麻木的、與人疏離的生活。

本文作者,小y,目前就讀於美國明尼蘇達州某大心理諮商研究所。這篇文章是我向她強力邀稿而來的,對自許走向這條路的我來說深具意義。



你記得越戰嗎?我其實都忘光光了,自從考完大學之後,類似這樣的歷史地理知識迅速地流失著,因為它們和我的生活實在是缺乏關聯(題外話:我還記得高中有一次模擬考,歷史出得超變態,我跟小薩班上是唯一及格的兩個人喔,驕傲)。

我懷著一種歷史感在寫這篇文章,它是一段被許多人遺忘的歷史。

越南曾經是法國殖民地,二次大戰期間,胡志明將越南共產黨組織起來,成立解放軍,打敗了法國,成立了越南民主共合國。法國反擊,胡志明向中國求援,法軍向美國求援,越南分裂成為共產主義與資本主義對決的舞台,經過十幾年的漫長纏鬥,美軍退出了越南。

在這段時間裡,美國其實曾經向人求助過,而它曾經是個秘密。

當時美國軍無法有效守住寮國和越南邊境的一個要道(胡志明小徑),於是CIA和在寮國的Hmong軍民兵首領領達成了協議,如果他們幫助美軍打越共,就可以得到武器和技術的支援,而且戰事結束之後,美國就會照顧他們,不讓他們受到共產黨的迫害。

後來美軍自行決定撤退,留下Hmong軍孤軍奮戰,死傷慘重,估計有三到四萬Hmong人死於越戰,而且剩下的人遭到越南與寮國共產政府的種族屠殺報復;他們轉向美國,期待美國遵守約定,而美國雖然開始計畫把他們接到美國,但是並沒有承認當初的協定,因為在這之前,美國在1962年簽署了日內瓦合約,聲明退出中南半島戰爭,承認了等於是自打嘴巴,所以後來這場戰爭就被稱為「寮國秘密戰爭」(The Secret War in Laos)。
 
所以當美國發揚「人道精神」接收「Hmong難民」時,有人說,我們不是難民!他們跟我們有協議的!可是直到80年代,美國政府才正式承認這段歷史。

大批的難民逃出了寮國、湧向泰國,數十年來人們在難民營裡生老病死。有時候,明天太遙遠了,有人絕望地自殺了;有時候,遠方傳來了好消息,某人的在美國的親戚設法把他接去了……後來泰國政府陸續關了難民營,他們也回不了寮國,於是2004年美國又接收了約一萬五千位Hmong難民。

在這裡面,有一群人來到了明尼蘇達,又經過了若干年之後,有幾個人走進了我的實習機構,成為我的個案,為了要更了解他們的故事,我才去翻了歷史文獻。

那是2005年的秋天,涼涼的天氣和恰到好處的陽光,每天我都走在兩旁有草地的走道上,看松鼠忽上忽下地蒐集過冬的食物,看樹葉由綠變黃變紅然後飄落。我搭公車上班買菜,公車通往實習機構也通往大賣場超市,黑人索馬利亞人Hmong人白人裡,我常常是唯一顯眼的亞洲人。

有時候,實習對我來說是件沉重的事,因為我常常被打動。僅僅是想像當事人是如何在槍林彈雨中藏匿,如何渡過漂浮著屍塊的紅色湄公河,如何,無論如何都不放開牽著孩子的手,來到美國,來到明州,來到我面前,就足以讓我對所謂的命運與緣分,感到一陣眩暈。我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,而他們的坦白和信任,讓我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繼續過著麻木的、與人疏離的生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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